地表最强“空气充电宝”是这样炼成的

发布日期:2024-09-19 09:09:41 作者: 储能系列线束

产品详情

  4月30日,国际首套300兆瓦先进压缩空气储能国家示范电站在山东肥城首次并网发电成功。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我国具有目前国际上顶级规模、效率最高、性能最优、成本最低的新型压缩空气储能电站。

  储能,就是把多余的电先存起来,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相当于给电网安装一台大“充电宝”,使“靠天吃饭”的太阳能、风能发电都能稳定、流畅地接入电网,存储备用。

  压缩空气储能则是以空气为介质充放电的“空气充电宝”。它性能优异,规模大、寿命长、成本低,发展势头迅猛。

  与锂电池、抽水蓄能等其他储能技术相比,压缩空气储能非常“年轻”,在中国仅有10多年的开发史,却发展迅猛,成为后起之秀,令许多业内人士坦言“没想到”。

  压缩空气储能的概念起源较早,第一个专利于1949年在美国问世。德国和美国分别于1978年和1991年建成压缩空气储能电站,并运行至今。虽世界各国对压缩空气储能都有布局,但并非热门,真正将它发扬光大的还是中国。

  2004年,刚刚参加工作的中国科学院工程热物理研究所(以下简称工程热物理所)陈海生博士开始思考未来的研究方向。他给自己定下3条标准:朝阳产业、创新性领域、同工程热物理专业相关。但是,满足这3条标准的技术是什么?

  经过3个多月的调研分析,陈海生相中了储能技术。这在当时是极其冷门的方向。

  那时,我国正处于火电“大干快上”的时代,再次生产的能源装机占比不足1%,是妥妥的“小兄弟”,更不存在并网难题。很难想象,有朝一日,太阳能和风能会撼动火力发电的主体地位,储能也将由“冷”转“热”。

  陈海生画了一张表,纵坐标是各种储能技术,横坐标是创新性、技术成熟度、专业相关度等指标,结果压缩空气储能以5颗星领跑其他技术。

  而当时压缩空气储能在中国仅有理论研究,没有技术攻关,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空白。

  “中国科学院的使命是什么?创新为民。”陈海生觉得,国家未来要说明,得有人提前思考、提前攻关、提前实践。

  如今回头看,过去10年我国风电和光伏装机增长了8倍,2023年风电和光伏装机更是历史性超过了火电,占比达到50.4%,是全世界对储能需求最强烈的国家。储能不仅登上了能源发展的历史舞台,而且将扮演重要角色。

  2005年,陈海生被公派去英国利兹大学访学,这正是一次技术探索的好机会。

  在英国,他和导师共同提出了液态空气储能的概念,很快得到英国政府和投资机构600万英镑的经费支持。为完成这一个项目,原本为期一年的访问变成了4年的正式工作。最终,他们在2009年建成国际首套兆瓦级液态空气储能装置。由于液态空气的密度远大于气态空气,该系统解决了依赖大型储气洞穴的问题,比传统技术更为先进。

  有了这次试水,2009年回国后,陈海生立志发展比液态空气更先进的压缩空气储能技术。

  当时,传统压缩空气储能技术存在效率不高的缺点。德、美两国储能电站的效率仅分别为42%、54%。也就是说,存进去1度电,只能放出来大约半度,另外半度在存、放的过程中被消耗了。而且,传统压缩空气储能装置必须依赖天然气提供热源。

  这两个缺点在油气资源丰富的国家尚可接受,但放到“缺油少气”的中国,无疑是致命短板。

  要从根本上突破这两大技术瓶颈、在中国走通压缩空气储能这条路,显然不能仅仅依靠跟踪、模仿、改进,必须来一场彻底的技术创新。而创新的底气,源自我国科学家在动力工程及工程热物理专业的多年积累。

  传统的压缩空气储能系统基于燃气轮机技术,在用电低谷时,利用富余的电能将空气压缩并储存在储气室中;在用电高峰时,释放高压空气进入燃烧室,同燃料一起燃烧,驱动透平发电。这相当于让燃气轮机分时工作,储能、释能过程相互独立,最终起到削峰填谷的作用。

  该系统的重点是叶轮机械的高效运转。工程热物理所自1956年建所以来,在叶轮机械方面研究基础深厚,创始人吴仲华先生是国际公认的“叶轮机械先锋”。

  基于自身的“金刚钻”,2009年工程热物理所提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先进压缩空气储能技术:在用电低谷时,用压缩机取代燃气轮机压缩空气,同时回收压缩热;在用电高峰时,释放储存的热量加热高压空气,驱动膨胀机,带动发电机发电。

  这一改进不仅不使用额外的燃料,实现零排放,还将原先浪费掉的压缩热能利用起来,储能效率大幅度提高,理论上可达70%以上。因地制宜,本土化的条件就此建立起来。

  但这一改,也代表着从基础研究到关键技术,再到工程开发,都没有成熟经验可供借鉴。

  敢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陈海生没有犹豫:“我们肯定要掌握自主知识产权,哪怕多花几年时间,也一定要掌握核心技术,不能总是模仿跟踪,更不能受制于人。”

  自压缩空气储能概念提出后,世界各国一直沿用燃气轮机发电的技术路线,直到中国科学家提出换掉核心部件,业界才看到了一条新路。但是,我国在这项技术上并无技术储备,更谈不上产业基础。陈海生形容当时面临的困难就像一堵墙。

  “蒙着头往墙上撞,撞得头破血流也没用。要想取得突破,必须把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资源放到有限的目标上,加大攻关强度,就像在墙上钉钉子。”他说。

  2010年,陈海生带领一支新成立的小团队,设立了一个“钉钉子”时间表:用3年时间完成1.5兆瓦示范项目,用4年建成10兆瓦示范项目,用5年建成100兆瓦示范项目。

  工程热物理所储能研发中心(以下简称储能研发中心)副主任李文介绍,先进压缩空气储能系统的空气膨胀机负荷高,膨胀比达常规燃气膨胀机2倍以上,且流量大、转速高,不仅要在高压、高负荷、高转速下高效率运转,还要解决与其他叶轮机械之间的相互耦合问题。为此,团队建设了一系列实验平台,并结合计算机模拟,反复测试、优化改进。

  传统压缩空气储能技术需要补燃,消耗大量天然气,工程热物理所储能团队经过努力,用先进的蓄热蓄冷技术弥补了这一不足。并且,他们用的蓄热蓄冷介质是成本最低的水。

  要“啃下”这样的硬科技,一定要具有足够的硬实力。从1.5兆瓦到10兆瓦再到100兆瓦,每一次规模放大,都不是简单的技术叠加,而是从原理到核心部件的重新研发设计。

  就这样,随着一个“钉子”接着一个“钉子”被楔入,在堵路的“墙面”连点成线、连线成面,“厚墙”终于被突破了。

  2021年,国际首套百兆瓦先进压缩空气储能国家示范项目在河北省张家口顺利并网,发电效率达到70.4%,每年可发电1.32亿度以上,节约标准煤4.2万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10.9万吨。

  回看当年制定的时间表,大家感慨,竟然真的沿着这条路一步一个脚印走了下来。不过,这条路还远没有走到终点。

  通过进一步技术创新,山东肥城300兆瓦示范电站设计效率达到72.1%,与储能技术的“老大哥”——抽水蓄能相当。该电站年发电量约6亿度,在用电高峰可为约20万~30万户居民提供电力保障,每年可节约标准煤约18.9万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约49万吨。未来,这将是更适合我国发电行业的主流技术路线兆瓦先进压缩空气储能国家示范项目全景。

  “成本必须降下来,要大规模推广,无论如何都得降。”陈海生说,从投入研发的第一天起,他们的目标就是让这一技术真正在中国落地,造福于民。

  王亮至今记得,搭建第一个15千瓦试验台时,由于没合适的场地,他们在两栋楼之间的夹道里搭了个顶棚、装了扇门就成了实验室,因为里面有一棵很粗的树,安装试验台时大家绕来转去,很不方便。

  一些老先生曾善意地提醒陈海生:“进去4度电,出来3度电,你好好考虑,这个研究方向对不对。”